去爱吧,就像我能记住十四亿人的每一个名字那样地去爱吧。

【米白】美国病人 (上)

*不小心破万了,还是分开发吧。从有普洪的开始挪到了(中)。

(一)

基尔伯特的旅店开在洪都拉斯,她到的时候那个长得像白化病一样的德国人正和他的好朋友法国人和西班牙人喝着小酒唱着歌;一看到她,所有声音都停了。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她努力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旅店老板的酒杯摔碎在地,西班牙人吓傻了,法国佬已经钻到了桌子下面。

毕竟啤酒度数有限,德国人还算清醒,同来客到桌边坐定。想给年轻姑娘倒杯酒,被她自己拒绝了。要水。

“也是,这边的酒在你眼里都不算酒。怎么,跟你哥哥闹了什么别扭?他可没跟本大爷打过招呼,你住多久回去?”

她喝了口水。发觉对方还在等待回复,她抬起头直视了一会儿他的眼睛。

“好吧,好吧,你喜欢住多久住多久。身上的钱带够了没有?”

她皱了一下眉头。这个表情揭示出她对这个概念的陌生。很多年前她兄妹两没钱的时候,是她哥哥给她多少她用多少;后来他们建起了三分之一个地球上势力最大的犯罪集团,富可敌国,是她用多少她哥哥给多少。在“用”和“数”之间,她从未能建立起对应关系。

“那你看着我也没用。知道你狠,但本大爷确实没钱,就是把我剐了,你也是白费力啊。”

只能找事做。

做饭她比基尔伯特还不如。调酒,除了伏特加,其他液体在她眼中没有区别。当裁缝,神一样的审美让顾客咆哮,神一样的气场则把顾客吓尿。

都不是出路。

于是最终一天傍晚,基尔伯特走进店里,掏出一把沙漠之鹰,按在她面前的桌上,把枪柄转过去,一推:“布拉金斯卡娅,那个,可能你是想洗白,不再沾旧业,但是老话说,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杀手嘛,在黑道里也不算特别脏,你看……”

娜塔莉娅抬起头:“有刀么?”

基尔伯特爽朗地咧开了嘴:“自己挣去吧。”

娜塔莉娅用白俄罗斯裔母亲的姓起了个化名,阿尔洛夫斯卡娅。四天之后她有了刀,两个月之后有了一个武器库。四个月以后,她接的活已经需要飞往半个地球之外的机票了。

那件事情,就是发生在她刚刚从其中一个这样的任务归来之后。

 

(二)

其实“那件事情”,并不是娜塔莉娅和阿尔弗雷德的第一次见面。那次娜塔莎的目标有一个远在海外却情共生死的朋友,带了一队人,出其不意打了她一个回马枪。那人本来也不想把她怎样,按一般习惯,刑讯逼供,说出雇她的人是谁而已。但是她哪管那许多。居然找上门,统统叫他有去无回。开打是在旅馆三楼的走廊里——那旅馆一共也就三层楼——正在灯光明灭、血肉横飞之时,一扇门打开,一个个子挺高的金发男人走了出来,没事人一样往走廊一头走去。一个小喽啰被打飞出去撞到他背上,他连一个趔趄都没有,仍然慢条斯理往前走。打开门向天台看了看,在下雨,叹了口气,似乎说了句话。她没听清。之后转身再走回来。而娜塔莉娅正和最后一人在他房间前面做最后僵持。

他努力维持礼貌地等了一会儿。然而持刀对准大汉脖子的少女和拿枪对准少女额头的大汉都太过专注以致没能留意到他表情的变化。他终于有些不耐烦,咳嗽了一声。

一眨眼不到的功夫,大汉倒下,少女额上一到血迹。

少女并不急擦掉血迹,而是不自然地抬起头看了看他。

这人戴眼镜。身架高大,看不出胖瘦,脸颊倒是有些削下去。身上穿的都是旧得快看不出款色的衣服,看着不脏,但已经在散发人体油脂的味道。白色耳机连在裤袋里,应该是iPod,音量调得极大,夸张的节奏漏了出来,与灯泡的滋滋声相映成趣。

然后他笑了一下。

“Have a good one.”

这之后数个月,这个她甚至不知道名字的人频繁地在她的梦境里出现。对她露出那种笑。就是那种,她明明知道肯定是出于礼貌,却又真诚快乐得让人不愿相信这是客套的那种笑。娜塔莉娅在梦里用各种方式杀死过他,敲碎颅骨、扼喉窒息、割破动脉、一枪爆头,但他总会回来的,每一次她觉得自己能做个好梦了的时候,他总会再一次出现。

带着那种该死的笑。

所以在那个刚结束任务归来的清晨,她从陌生的白色床单里醒来,发现床边地上躺着那个男人的时候,有一瞬间也以为那是梦。

然后她发现那个男人没穿衣服。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身体,没有布拉金斯基的帮派、或其他敌对帮派的标记,所以她肯定这不是从记忆里拼凑出来的。

然后她发现她自己也没穿衣服。

 

后来他们也曾说起过那天早上,阿尔弗雷德除了他自己那天没死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娜塔莉娅不知道那些印象在他脑海里留存了多久;又或者,是否在那个早晨所有事情发生的当时,他就马上忘记了。

叫人的是弗朗西斯。那个右手无法再使力的医生,世界上再难找到比他更怕死的人了。基尔伯特上来的时候,勃朗宁的一个弹夹都打空了,墙壁上一圈弹孔,还插着四五把大小不一的飞刀。基尔伯特还没来及心疼,余光扫见娜塔莉娅持刀欲投之余身上只围了一条摇摇欲坠的床单,赶紧转身捂眼:“要动手出去找地方客房里死了人本大爷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淡金头发的少女点点头。

虽然这句话让阿尔弗雷德的玻璃心在很久之后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和友情的脆弱,但这其实是当时唯一正确的话。娜塔莉娅低下头看了一眼身上唯一的编织物,把刀往桌上一插,回房穿衣服:“敢让他跑了,我就敢杀了你。”

杀人,尤其在没人为这事付钱的时候,常常只凭一时之气,有个穿衣服的时间,气头多半就过了。之后再需要的就只是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是:别让你哥难做。

基尔伯特不清楚为什么,但他知道伊万·布拉金斯基不想让这个人死。

“大小姐,你信我的,我可不敢骗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坦荡,眉头都没皱一下;娜塔莉娅摸了一下鼻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像冷笑。这人行事虽不讨厌,光凭他为布拉金斯基办过事这一条,人品上就绝没什么作担保的资格。

但她另有相信他的理由。

“所以说你到底知道基尔伯特什么底细?快点快点告诉我?”金发的大个子美国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几乎要跳起来了。

白俄罗斯少女说起英语来每个音节都往下拖一把,紧跟着第二个却又从高处开始,硬硬的硌人一样。她眯了眯眼,慢慢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布拉金斯基不想让你死。”

“喂,这个问题很私人好吗?”

“就这个。”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算了。”

“其实,北极熊想把我抢回去当童养媳……”

“呵呵。”

“北极熊想把我抢回去当媳妇……”

“滚。”

“你不说也没什么了不起!嘿,我猜到了。你手里他的那个把柄,现在就在大厅里跟他面对面坐着,对不对?”

 

(四)

那个早晨之后阿尔洛夫斯卡娅离开了几天。大概一周之后的一个早上,基尔伯特收拾着东西正打算开张,娜塔莉娅拎着一个小皮箱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向楼梯走去。基尔伯特本来没留心,结果她在楼梯上突然定住了。

然后倒退着走下来,坐到吧台前,把皮箱子放了下来。

这是要聊聊。基尔伯特于是停下手上的事,转过身。

“那个美国佬。”

“阿尔弗雷德?还活着呢。”

“他怎么到你这里来的?”

“我起先也不知道你哥哥认识他,只以为是普通房客,虽然样子邋遢了点,这地方本来也乱,我没多想。有一天早上我去收拾房间,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正擦桌子,镜子里看见他木木呆呆地拿着把枪。枪口指着自己太阳穴。弗朗西斯说他那是抑郁症,给他吃了点药好歹稳定住。本来打算赶他走算了,本大爷又不是开粥棚的。结果他清醒了,跟我说他在美国被通缉,政府诬陷他叛国。我心一软,就让他呆着了。”

基尔伯特挑了挑他浅色的眉毛,一副“你懂”的表情。对,他五年前投靠布拉金斯基,也是因为在国内被判了叛国罪。

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里面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那个爱沙尼亚人来过。‘布拉金斯基先生经常想念您,他还托我问您,最近这里是不是来了一个美国病人,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我就说,‘您看算不算麻烦呢?’

“他回答说:‘布拉金斯基先生大概觉得,您的酒店客房这样多,占一间也没什么。’”

娜塔莉娅手像福尔摩斯那样撑着下颌,也不作声。阳光从廊柱间照进来,把她近乎米色的长发弄得亮晶晶的。

基尔伯特拿起一只杯子,用布擦着:“你还生那家伙的气呢?”他笑了笑,“你们又没什么大事儿——弗朗西斯说的。”

娜塔莉娅瞪了他一眼,拎起皮箱上楼去了。

在台阶上娜塔莉娅发现自己在紧张。好像心跳都快了。她虽然不很确定,但大概知道自己没又憎恨那个讨厌美国人的理由。没理由恨他,就没理由杀他,那或迟或早,总是会再见到他的。

哒哒哒,她的皮鞋在走廊上敲。咚咚咚,她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刚刚走过一扇门,突然吱呀一声。阳光洒进走廊里,把她的长发弄得亮晶晶的。

“嘿。”

她停住了。

那个人在她背后笑。

“你还杀我吗?”

没有声音了。既没有咚咚咚,也没有哒哒哒。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真不杀了?

“你再考虑一下?好好考虑一下?”

然后她的记忆又断篇儿了。记忆中的下一刻,又是她在那个房间里醒来。浴室里传来水声。她身上的衣服相当有限。上面盖了一条被单。被单上面是一件旧夹克,背面印了大大的“50”两个数字。

操他的。她心里说。又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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