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假如Mark Zuckerberg创建的不是Facebook，而是AO3。
#（不是真的AO3！只是指类似性质的同人博客网站）
#AKA全员同人作者AU。MZ文手，ES画手，DM剪刀手，CH排校。故事的开始还是在哈佛。CP为EM，但全文清水，可以算作无差。
#本章较长，为最终章。
#缺乏网络常识，关于21世纪初一些网站的用户量、点击量的数据都是无根据编造的；为了扣梗有些情节比较强行。本文本来就是脑洞之作，希望大家原谅细节错误，看个开心就好【合掌。
9.
2004年的时候，在Ficbook.com上，“MZ”虽然是管理员号，但是主页上也发文。以前在LJ的Ficmash上没完结的连载都搬运了过来，继续更新，甚至还有新坑。四月MZ的页面上基本没有新动态，5月恢复了更新之后粉丝便山呼万岁。
不过很快有人注意到，以前亦步亦趋给MZ配图的Hurricane居然没有复更。
“天哪！难道MZ太太和Hurricane太太要拆档了吗！”有些一直追随两个人图文的粉丝开始在评论区哀嚎。很快风声鹤唳，哀鸿遍野。
Dustin开了小号在底下辩白：“飓风太太（可能）只是三次元太忙了好嘛！”
然而并没有几个人理他。
Sean都跟Mark添油加醋。
“你家画手最近挺忙啊。”
“他去‘X战警’实习了。”Mark瞪他一眼，“你说这个做什么？就算他不去加州也不会来纽约——”
“是啊。高材生大三了对不对？总得找个实习做，哪能像咱们似的整个夏天在这里无所事事。”
6月纽约漫展，Mark和Dustin一块儿遇到了Sean。Sean也是来纽约跟一个叫Sharon的妹子面基的。妹子后来没再看见，Sean却在纽约住了下来。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Sean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用Eduardo的话说，“野路子”的气质。跟他相比，Mark和Dustin两个黑客只能算三好学生乖宝宝。
而真·三好学生Eduardo就不用说了。
Sean在自己于纽约的住处里用手拍开啤酒瓶盖，递给Mark：“你家Eduardo是个好画手，对你更是一片真心。可他跟你，跟我们，甚至跟Dustin——不是一路人。他可不至于冒险去跟那些大人们叫板。他用不着。他——他太好了。他在大人里如鱼得水。他自己很快也能成为一个。他会很出色；还很开明。要是他现在已经四十岁，说不定，会是头一个给我们开源自己作品的人。可是，要他跟着我们去打擦边球，去挑衅，去造反？”Sean喝下一口酒，摇了摇头。
Mark默默看着Sean家的电视机没说话。电视机上正在放着深夜影院，是Peter Jackson三年前拍的《魔戒》第一部。霍比特人Frodo和Sam接了魔戒从夏尔前往魔多火山，这时候电视上还没放到风云顶呢。
Mark想说，是啊，何况他老爹要是知道他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定几年逾越节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但是这话没必要跟Sean说。
“是啊，”他一不留神说出了另一句，“他画了几百张漫威的图，还说自己不算漫威的粉呢。”
2005年，纽约。Winklevoss及Winklevoss诉Ficbook案，庭外听证现场。
Sy：“Winklevoss先生，我想问，在2003年10月到2004年7月这段时间中，你们始终没有再与我当事人有过沟通，是吗？”
Cameron：“没有。”
Tyler：“我们之前想与他谈谈他却掉头就跑以至于我们不得不追着他穿过整个四方场——”
Mark：“我没有跑。”
Sy：“能告诉我们你们当时为什么没有继续以你们现在主张的‘在网上发布不实内容’而追究我当事人吗？”
Cameron：“在10月之后他并没有继续我们想要阻止的行为。”
Tyler：“我们报了最高限额的课程、要学习、每天要划船四个小时、体能训练四个小时，我们没有时间满校园去找一个没有现实生活的——”
Sy像见了猎物的豹子般弓起身；对面的法律顾问赶紧打断他的小东家：“Tyler，你们当时要准备的，就是2005年7月的亨利皇家杯船赛是吗？”
2005年7月，亨利皇家杯赛船会，泰晤士河会场。
“真抱歉，”Cameron歉疚地微笑，“让你和妈妈大老远飞过来，只为了看我们——”
“不要道歉，孩子，不要为了输掉这样的比赛道歉。永远不要为了输掉这样激烈的比赛道歉。”双生子的父亲，老Winklevoss先生看着他们说。
“啊，Kenwright先生！”双生子在伦敦的寄宿家庭男主人走了过来。两位社会地位相仿的家长彼此打招呼。
“我刚才跟我女儿讲电话，”Kenwright先生随口提到，“她的朋友们说她们早就听说过两位令郎的名字了。她们好像提到了一个什么网站，叫做Ficbook。你们在美国也这么出名吗？”
两张年轻的，英俊的，一模一样的脸僵住了。
场面异常尴尬。
“呃，”站在Cameron和Tyler身边的Divya Narendra，他们的生意伙伴和Porcellian会友，插进了一句话：“先生，您的女儿不在美国上学吧？”
“在剑桥。”Kenwright先生对于眼前的尴尬毫不理解，“她的朋友们在法国，是她今年交换时认识的。那几个女孩子会说几句英语，但几乎读不懂英文书……”
上线四个月后，Ficbook.com上已经有了四种语言的作品，每天都有上千条更新和几十条各个语言的举报请求。此时的纽约，Mark、Dustin和Chris已经线上招募了理解各个语言的志愿者帮助管理，并利用募得的捐款给予他们一点小小酬劳。而此时的伦敦，Winklevoss兄弟和Divya看着Ficbook上搜索“Winklevosstwins”标签反馈出的上百篇分级不等的（NC-17占的比例绝对不小）英法双语图文作品，陷入了，极度复杂的感情。
就在他们请求搜索的时候，一篇基于刚才的比赛而产出的“Hurt/Comfort”又冒了出来。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Divya放下手机，移向面对着电脑的Cameron。
“别看！”Tyler制止了他，“那篇里有你！”
“靠！”Divya痛苦地捂住眼睛。
“这个网站是他建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就跟他有关系——”Cameron试图平静另外两个人。
“Cameron！”Tyler抬头瞪他。
Divya发现眼前的情景在他刚才看过的某些文字里出现过，不禁用力甩了甩头：“我们应该告他！让那个小子赔到破产！让这个人生输家的变态网站化成灰！雇打手去敲他们所有管理员的脑袋！让黑帮去砸了他们的服务器！”
“可——”
“Cameron！我们要是再不干点什么，以后还能一块儿出入公共场合吗！”Tyler又瞪了他一眼。
“……好。”Cameron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低了低头，“我们告他。”
2005年，纽约。Winklevoss及Winklevoss诉Ficbook案，庭外听证现场。
“Zuckerberg先生，当时一百零五篇英法两文、标有相关标签的内容中，九十七篇是一位用户名为‘Amyyyy’的用户发表的。请问你以任何形式知道Amyyyy的真实身份吗？”
“我知道。”
“2004年7月，你拒绝告知我的当事人此人的身份。”
“我拒绝了。”
“你是否知道这些内容对我当事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并且纵容这些内容继续产生将对他们未来的各方面生活造成非常不良的影响？”
“下雨了。”
“什么？”
“现在下雨了。”
“Zuckerberg先生，我是否拥有你全部的注意？”
“我刚宣了誓不能撒谎所以我现在有法律义务告诉你，没有，你拥有我最小限度的注意。因为此刻，我真的宁可在我‘逃避现实’的‘人生输家’的小房间里处理Ficbook上其他‘没有现实生活’的‘变态’的投诉请求，也不想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好让你两位当事人满足他们上天的自尊和炸裂的虚荣，对一个利用公开信息写作事先声明为虚构的内容的陌生人发起攻击，只为了证明这个世界就是绕着他们转的。你们可以让我不得不留在这里，这是不争的事实，可这不代表我得一脸享受地听你们逼逼。”
他面对灰白头发的法律顾问微笑了一下。
“我算是回答好您屈尊向我提的问题了吗？”
2004年。洛杉矶。
凌晨三点，Eduardo冒着雨回到住处，把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机的手机连上电源，去冲了个澡换掉湿衣服，出来才发现锁屏上满满的全是绿色的提醒。划上去，居然还是。所有这些电话、短信提醒的来源都是Mark。
Eduardo有点慌。他手一抖，随便右划了一条提醒，正好是个未接来电。
“嘟”声响了四五下。Eduardo几乎要怀疑Mark会不会接了；他要是看得到来电会接得很快，要不然就根本不知道手机在响。但四五下之后电话通了。
“Mark？”Eduardo着急地说，“是我。”
Mark似乎反应了一下。“Wardo。”他声音有点哑，像是精神不好，或者刚睡醒。
“出什么事了吗？”Eduardo担心地问，“你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我手机没电了。我在画室待了两天，刚才又连着审了五个小时图——”
“没事啊。”Mark说，“没事。”
Eduardo把电话开了免提去检查短信记录。“你跟我说Ficbook出了问题？有人攻击站点？”他又看到一条短信，“你说你要来找我？”
“我随便发的。Dustin那家伙在我身边大惊小怪，我一心急就发了。我们已经解决了。”
“可是怎么会突然有人攻击站点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是有什么人盯上我们了。Mark，我早就跟你说——”
“只是黑客攻击而已。我们是非盈利站点，活靶子，平常的事。说不定是我以前在哪个黑客论坛上认识的无聊鬼。”Mark停了停，“没事了。”
Eduardo的房间里很静。Mark在电话那头也没说话。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钟，Eduardo突然觉得电话那边的白噪音有些大。
那不是电流的噪音。而像是雨声。
他猛地冲到窗边打开窗。洛杉矶也仍在下雨。
“Mark！”他说，“你到底在哪儿？你在机场吗？我可以去找你——”
“我在我家里。我没有去找你。我真的，只是开玩笑的。我打电话给你本来想解释，但看你不接，以为你可能睡了。预先说一下，刚才我没有给你打过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放枕边压着了。哦，”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听见有水声，那是我姐在洗澡。她去酒吧，刚回来。”
Eduardo并不太相信。但他不知道说什么。
他听见Mark轻声说：“Wardo，没事了。去睡一觉吧。”
挂断了电话他又打给了Dustin。
“嘿Wardo！”Dustin听起来刚喝过一罐红牛，“Mark跟你说我们受攻击的事了？”
“嗯，他说你们没问题了，不需要我帮忙。Mark怎么样了？”
“我们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还需要监控。Mark之前熬了三十多小时，我来顶他的班，他刚去睡了六个钟头，应该还没醒呢吧？”
“我可能刚把他吵醒了。”Eduardo说。
“哦。”Dustin说，“不过之前他挺慌的。听见你的声音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但愿吧。”Eduardo说。
他仍然不踏实，最后叫了辆车跑到洛杉矶机场去查来自纽约的航班，找遍了到达休息区。他没看见Mark。他这才半信半疑地认了Dustin的话回家去了。第二天他几乎一直在打呵欠，编辑瞪他的时候只好抱歉地笑，暗暗掐自己手指。
10.
迪士尼影业的高管和股东之一Peter Thiel在纽约曼哈顿有套公寓，算是他来出差，或与家人聚会时所住的地方。Mark坐着电梯20秒上到54层之后，一开门看到一整块正对中央公园的无边大落地窗，一时有些眩晕。
“你知道Raimi拍的《蜘蛛侠》曾经在这儿的外墙取过景吗？”Sean饶有兴趣地对他说。
“一点帮助都没有。”Mark摇摇头，咬牙踏上铺着地毯的走廊。
Peter的同居人给他们打开了门。Peter从椅子上站起来迎接他们。房子的装潢现代又简洁，一旁的房间里，两个中学年纪的女生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懒人沙发上，短短看了两个来人一眼，又低下头去低声说笑。
“那是我的两个侄女，”Peter介绍到，“Sean，把你的眼睛转过来。”
“Peter！”Sean摇头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您竟然这样提防我？”
Mark偷偷拿胳膊肘撞了Sean一下，对Peter说：“不好意思，占用你休假的时间过来打扰你。”
Peter毫不介意地摆摆手，示意他们随便坐：“不必介意。我跟咱们的Sexy-Pack先生认识不少年了，”他指的是Sean的圈名，“用不着客套了。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现在惨得火烧屁股。”
隔壁厅的两个女孩子压不住声音笑了。
Mark：“……”
Sean：“您说得对。我们何止是惨得火烧屁股，我们简直惨得像被二十个年富力强、如饥似渴的——”
Peter：“别说了，屋里还有未成年人。”
Sean：“好吧，跳过那些形容。哈佛那两个富家子，Winklevoss兄弟，在Ficbook上被人写了不少美文佳作。他们就叫家里的律师给我们发了两封律师函，要求我们删文，并且告知他们作者的信息。我们合理地拒绝了他们。现在他们的律师函改成要告我们了。要我们关站，发侵犯名誉的道歉声明，还要赔偿五百万美元。而我们手里那点钱，恐怕只够请律师。”
Peter：“你们手里还有多少钱？”
Mark：“五十万。我们攒了一些钱，就是预备这种情况发生。”
Peter：“可是这也未必够请律师。你们这个官司，想赢，可不好打。‘真人同人’这种东西以前哪找得到判例，陪审团又有几个会明白你们的道理？就算是想办法庭外和解，赔偿、声明也够把你们这点事业连根摧毁了。”
Sean：“……所以，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Peter：“我很愿意帮助你们，为你们联系一下我们熟悉的版权律师，甚至在你们募款时愿意以个人名义捐助一些资金。但我必须——以全部的善意——劝你们别抱太大希望。”
隔壁厅的女孩突然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Peter站起身：“女孩们？能不能向我们解释解释有什么这么好笑？”
“没什么，”其中年长的一个抬起头，“真抱歉——我们只是在看20世纪福斯官网上放出的X战警设计图。有一张图我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可是Becky说这情节她见过，就在前几天她在一个什么网站上翻一篇老文的时候——是什么来着？《魔戒》吗？”
“是Ficbook！”年幼一些的那个执拗地撅着嘴，“我昨天刚翻过一遍MZ写的Into theWest！那张图上X教授对万磁王说过的话绝对是甘道夫对萨茹曼说过的！不信我现在找给你看！”
“什么？”Mark说道。
而Sean看着他。
“Mark，你知道你听见了什么。”Sean说。
Peter问女孩们：“福斯网站上有画手的署名吗？是不是真名？”
“应该是，叫Eduardo. S……”
“Mark”，Mark听见Sean说，“我们有救了。”
2005年加州，Ficbook诉Saverin及20世纪福斯影业公司案，庭外听证现场。
“Saverin，”Sy拿着一沓打印出来的网页内容问Eduardo，“我当事人在2002年12月7日所写作并原始发表于LiveJournal的《魔戒》同人小说《Intothe West》第三十九章，你在2004年之前是否已经阅读过？”
“是的，我阅读过。”
“2002年12月10日，你在DeviantArt.com以用户名‘Hurricane’发表了一张基于《Intothe West》第三十九章部分剧情的插图，这张图是你绘制并发表的吗？”
“是的。是我。”
“2004年8月发表在20世纪福斯公司官网上的图片《Pre-battleConversation》是你创作的吗？”
“是的。”
“它是什么时间绘制的？”
“2004年7月中旬。”
“在这段时间中你是否重复阅读过我当事人所作的小说？”
“没有。我的商稿图片重复了Mark——重复了那部小说的情节纯属无心的过失。我曾经发表在DA上的插图画的是同一章的其他场景，所以忘了这句台词的来处。如果不是无意之举，我也绝不会使用一模一样的句子——”
“Saverin，你以前和我当事人，以及Moskovitz和Hughes共同使用过一个LiveJournal账号Kirkland4。此账号在2003年10月被封闭之后又在2004年1月重新被解封了。但之后你们将之前发布的所有的内容设为‘仅作者可见’，并宣布退出LJ。”
“是的。”
“在2004年2月之后，Kirkland4的四位用户在Ficbook.com上建了各自的账号，根据我们由LiveJournal获取的数据，”Mark拽了拽Sy的袖子，然而Sy坚持说了下去，“LiveJournal.com上的Kirkland4账号从3月到6月没有过登录记录。然而，7月这个账号被登录了一次，而这次登录的IP地址就在加州洛杉矶。Saverin，请问你创作《Pre-battleConversation》时，有没有参考过我当事人的文字？”
2004年8月。纽约。
“我们看了你们准备的材料。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还是费了一点力气才明白背景，还好有Marylin，”Peter Thiel介绍来的版权律师Sy拿着厚厚的数据和网页打印件，一边对Mark表态，一边指了指身边穿西装的短发女青年，“好消息是，证据链很清楚。你的朋友在画作中抄袭了你的小说是很显然的。”
“他不是故意的。”Mark忍不住插了句嘴。Sean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不重要，无论他是否有心，抄了就是抄了。而20世纪福斯也要承担责任。但坏消息是，Winklevoss兄弟的证据链也很清楚。不仅如此，同人作品法律地位的模糊性也让我们的赢面非常有限。”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Sean看着Sy问道。
“我们的幸运，也在于同人作品的地位，”Sy微笑了一下，“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Sean：“您是说——”
Marylin：“无论是Winklevoss，还是20世纪福斯，都绝对，绝对不愿上庭。Winklevoss打官司就是为了脸面，要他们允许我们律师对着陪审团和转播镜头念本案的‘证据’，还不如要他们直接自杀。而20世纪福斯刚开始改编X战警系列，也不会在电影上映之前冒风险得罪大量支持同人作品的骨灰粉丝。他们一定会想要通过庭外和解来达成他们的要求。而只要我们抓住这一点，即便知道打不赢，也一样坚持上庭，他们或迟或早，都会妥协于我们的条件。因此，我们虽然打不赢官司，却能保住你们的网站和组织。”
“你是说，用20世纪福斯给我们的赔偿，来赔偿Winklevoss兄弟？”
“哦，”Marylin笑了笑，“或许还有富余呢。”
Mark一直没有说话，看着Sy面前的材料，眼睛眨也不眨。此时突然说：“如果我们告20世纪福斯，他们会公开他的身份，对不对？”
“哦，这是肯定的。说不定，他们还会把责任都推给他，‘实习生的失误’，经典套路。他们可不是你们这样的人，为了保护用户的隐私宁可自己吃官司。事实上，为了防止这种局面对我们不利，我们打算既告公司又告你的朋友。”
“公开他的身份会给他在家人和其他现实的人际关系面前带来很多麻烦——”
“不公开他的身份，你在各个方面都会有很多麻烦。”Sy安抚地看看他，“人在年轻时的爱好难免会有些代价，可过上几年，对他来说那也不过就是年轻时的爱好。而这对你就不一样了，不是吗？——不过，言而总之，这是你的网站。我们只能想到这一条路。但走不走这条路，是你的决定。”
Sean看着Mark，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Mark看着桌面，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抬起头来，说：“我们告他。”
2004年9月。哈佛大学。
Eduardo在LA的实习结束后，甚至没有时间回一趟迈阿密的家，就赶回哈佛准备开学。他问了Mark对方什么时候回学校。Mark很久后才回复：“还没定什么时候走。我和Dustin又想到了可能可以搞一搞的项目，加上Ficbook的活儿，也许会Gap一学期。不过没关系，期中前决定就行了。反正只要一趟巴士就能过来。”
家离学校近就是好啊，Eduardo想。
他到哈佛的第二天，刚从宿舍出来，宿舍楼大堂的管理员就叫住他，说有封信给他。
那是前DA画手、后来的Ficbook用户Hurricane第一次收到律师函。那也是哈佛经济系学生、前20世纪福斯雇员、投资学会会长、优秀谦和友善礼貌的富家子EduardoSaverin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律师函。
他刚把信件的内容看完，还没顾上看那信里列出的一系列随信附到的证据打印件，他的手机就响了。
“Eduardo，”那是Saverin夫人的声音，“你爸爸可能要跟你谈谈。你收到那封……那封信了吗？他刚刚把附件读完，说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希望你能跟他解释一下……”
那是一通很长的电话。
打完了电话，Eduardo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沿着一条很熟悉的路往柯克兰宿舍走去。到了H33，发现Dustin正在往楼下搬东西，毫无芥蒂地冲他挥手。Mark也在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他一看到Mark就知道Mark是知道的。
“你告我。”Eduardo说。语气还算平稳，但手在抖。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回答。他没有什么回答好期待了，只是自己还不肯相信。
“你画的是我的梗。”
“我画的是你的梗？”Eduardo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喊出来的。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你哪个梗我没画过？三年了，Mark，你写的哪一个字我没看过？你自己能分得清什么是你写过的吗？”
Mark：“你在画商用稿之前就应该好好想想——”
“你公开我身份，”Eduardo像刚从自己身上拔出一把刀，全新的刺痛翻了出来，“你明白这对我家里人意味着什么。你都知道！”
“对不起，我实在没法把你父亲对你的期待列进首先需要考虑的几件事之间——”
“你要我给你钱建站，我没有考虑你吗？我要去实习的时候，没有考虑你吗？你说Ficbook出了问题的时候——我去机场找过你，”Eduardo看着Mark，好像想用眼神去掐住他，“我知道我没看到你的短信，可我去找了你！你就是为了这个恨我吗？”
Mark在他的视线中毫无表情。他眨眨眼，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机场。”
Eduardo看着Mark的面无表情，终于意识到他所有的心存侥幸都破灭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好。”
Mark谨慎地看了看他，疏远得简直讽刺，也说了声：“好。”他想起了书桌上放着的东西，认为Eduardo情绪大概稳定一些了，于是说：“这是你落在我宿舍的。我和Dustin要搬出去，你把它拿走吧。”
桌子上是一个数位板。Mark大一那年买的，就在Eduardo生日那个月，买回来之后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绘画天赋似的转手送给了Eduardo。他那时候为了Mark这点奇怪又可爱的别扭笑了很久。后来，也不知道是他哪次来H33的时候，放下就忘了拿走了。
Eduardo看着Mark，伸手拿起那块数位板，在Mark的书桌上砸成了碎片。
2005年加州，Ficbook诉Saverin及20世纪福斯影业公司案，庭外听证现场。
“Mark，”Eduardo看着Mark，脸上有三成愤怒，三成难以置信，还有三成是全然的不解，“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就只有我一个朋友。”
Mark也看着Eduardo。他没有说话，脸上没有表情。
2004年8月。纽约。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Mark签完了委托律师的合同，突然看着Sy说道，“我就只有他一个朋友。”
“你想反悔吗？”Sy问。
“不。”Mark似乎笑了笑，“我是想说，为了够本，请多要点钱。”
11.
2005年，与Ficbook有关的两宗诉讼，在短暂的引起过广泛关注后，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含含糊糊地持续了很久，终于悄无声息的画上了句点。事情跟Marylin在一年以前预计的几乎一样。Winklevoss放弃了关站的诉求，Ficbook最终只是声明站内有关真人的内容不保证真实，并就“过去的误会”向Winklevoss及Nerandra道歉。至于赔偿款则是拆了20世纪福斯的东墙，去补Winklevoss兄弟的西墙。西墙补完了还剩一点，跟Mark与Dustin爆肝爆肾攒出来的50万一凑，刚好够律师费。
最后在纽约和Mark收尾的是Marylin。
“故事的结局就像它的开始啊。”Marylin看着签下确认单的Mark，感慨着说。
Mark知道她指的是2004年8月那一天，向他介绍官司战术的同样也是她。他笑了笑：“那时候我还有50万呢。”
“可你现在是同人界的教主。你要是此刻发起捐款，一个月就能筹到五十万。”
Mark又笑了笑。
“当然了，”Marylin又补充道，“我知道，这些钱也是你和Moskovitz几个月时间挣出来的。只要你们想……”
“是啊。”Mark说，“对我来说，钱不是特别大的事。”
故事结束了，他比原来做“Ficmash”当家写手的时候要有名不知道多少倍，创造了一个被他的同类普遍视为乐土的同人创作社区，还成了一整个亚文化中人人传颂的守护之神。他同时也收到了主流社会的复杂评价；以及，少了一个朋友。
他想起故事的开始。
Erica Albright对他说：“没有人爱你，是因为你逃避真实。”
“我没有逃避真实。”他忽然对Marylin说。
“你没有。”Marylin点点头，“你活得很真实。你看到空白，迎合需求，开拓流量；预料到要做被告，事先攒钱，做风险管理；挑选适合的合伙人，告别不适合的——你在用极为专业的态度经营你喜欢的事业。事实上，你的非盈利机构的运营水平能比得过大部分初创企业了。”
“……谢谢。”
“我一直相信，没有绝对的‘真实’。每个人所认为的‘真实’都含有自己的主观构建。有时候人们认为有一个‘公认’的真实，可那只是因为他们不够了解彼此。”
“不错的见解。”
“所以，其实，你也没有必要一直活在真实里。”Marylin忽然说，像是在出门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有时候，如果一个人完全活在‘公认’的‘真实’里，他就同时是在逃避他自己的‘真实’。”
2005年秋季，Mark和Dustin结束休学的时候，Eduardo已经按时毕业了。Chris在柯克兰住了个单间，Mark跟Dustin索性出去租房。两个人不再合作所有项目，课余的时间只是各自去实习、组队开发或接私活，到了给Ficbook捐款的时候也只是以个人名义各出各的钱。Ficbook现在有了专门为法律服务预备的基金，常年维持在上百万美元。而无论是日常运营资金还是法律基金，Mark、Dustin和Chris都是大金主。
论坛上没人知道官司中大大的“20世纪福斯”后面那行小小的“Eduardo·Saverin”就是“飓风太太”。“Hurricane”的名字还挂在创始人页上，个人主页也仍然存在着。只是主页不再更新，名字也不再出现在捐款名单上。
起初还有很多人在几个创始人的主页底下留言询问。一年过去也就没有几个人问了。亚文化不过是“年轻的爱好”，哪怕是栖身其中的人，也料想到人迟早有一天要不再年轻的。
建站的Kirkland4，原本有三个人是产出主力。现在却只有Dustin_Assasin偶尔还放出几支Fanvid。Hurricane成了失踪人口，而MZ则完全成了一个管理号。除了每两周总结一次各个线上志愿者处理投诉请求的情况、几个月公布一次网站更新情况，竟然毫无产出。要知道2004年官司开打之前，他还留了三个坑没有填上，官司打完以后，居然也完全没有往里撒过土。而以MZ以前的记录，他不仅从来没有弃坑不填过，而且也从来没有断更过这么久。
MZ的评论区持续沦陷。不仅是旧坑，就连管理信息的po都难逃刷版。老粉问他最近咋了，新粉催他快来填坑，亲妈粉骂新粉没有礼貌，路人粉骂亲妈粉屁事真多，黑粉趁机创作段子，吃瓜群众打卡围观。
然而还是没人知道MZ太太到底怎么了。
2005年10月的一天，Mark写完了作业，干完了私活，闲来登上后台查看投诉请求，发现有一个账号竟然投诉了他自己。那个账号叫做“All_Hail_Marvel”，没有发表过文章，点赞和留言倒都不少。投诉MZ的理由是：逃避真实。
留下的联络邮箱，Mark正好还认识。EAlbright11@bu.edu。
Erica Albright。
看来她的“真实生活”吸引力也有限。Mark想，但明智地没说出来。
“对不起啊，漫威粉。”他给All_Hail_Marvel发了封私信，“可我哪里逃避真实了？”
没多久，All_Hail_Marvel回到：“你把很多人的梦想变成了真的。可现在你又逃走了。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呀？”
“我没有逃。我写不出来。”
“你要不是在逃避什么，怎么会突然写不出来了？”
Mark想了很久。从晚上十点，想到了后半夜，他好像有点想明白了。
“你是对的，漫威粉。我是在逃避。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刻我应该对一个人说一句话。我不知道说了之后会不会有不同。但我没说。所以，我是在逃避。”
在曾经，Mark有那么几次，是想要对Eduardo说“我需要你”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说了。他在这注定要持续烧钱的网站上越走越远，而Eduardo也有他的路。他有投资协会，有电影公司的实习，有合理的职业规划。Eduardo要去加州了。
2004年6月，Eduardo在安检口外面陪着Mark等他去纽约的航班。Mark戴着耳机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WireChick最后的测试上，直到Eduardo起身才突然意识到，现在不说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猛地扭过头去。Eduardo背着行李包，穿着黑风衣的背影走得又稳又有力，每一步都离他的终点近了一些。
Mark忽然觉得声带很重。
他默默转回身，重新盯住了电脑屏幕。
12.
2005年Eduardo在风投公司的华尔街办公室待了半年，2006年被调到西岸。他参与设计的那部X战警已经上映了，给X战警的正传三部曲画上了句号。可是超级英雄电影的热潮才刚刚开始。好莱坞附近围绕电影工业出生的初创公司，特技、特效、服化道具公司……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Eduardo的任务就是从中找出可以给公司利润的明日之星。
起初他以为自己那段黑历史会影响投资对象眼中他们公司的形象。一个有抄袭前科的人，在设计领域的创业者眼中，大概和魔鬼没什么区别；他被告的事在好莱坞也传过一阵子，虽然后来媒体的报道被20世纪福斯压下去了，但行内的人都知道；记性稍好的听见EduardoSaverin的名字也会想起来。他紧张过很久，但最终实际的影响比他以为的少。在美术设计人员看来，情节、语句抄袭比画面抄袭更可以原谅，而Eduardo刊登的图确实是独创的，而且质量还不错。懂行的人看到画工就会想原谅他。“画得这么好，要是有心抄的，台词怎么不改呢？肯定是雷同，或者不小心记混了。”
有一家特效公司的两位创始人格外特殊一些。那两个人本来看起来都是专心技术、不问外事的死宅，Eduardo稍微有点放心。结果在签合同之前，他们却盯着Eduardo看了好久，终于问他说：“那个，我们只是想问问，如果您不方便的话也不用一定告诉我们……”
“是的，”Eduardo自暴自弃地说，“我是Ficbook的被告——”
“不！我们知道那回事！”特效公司的CEO说，“我们想问的是，您是不是以前DA上的画手Hurricane？”
“……”
“天哪！飓风太太！”CEO狠拍了一下CFO，“我们居然见到了活的飓风太太！这个公司开得值啊！”
Eduardo：“……你们——”
“我们七年前就关注你了！我喜欢琴·格雷！他喜欢风暴女！还有灵蝶！我们两个就是在灵蝶那张图底下的评论区认识的！还有你那张魔形女跟万磁王的——嗯——我们当时都——嗯——收藏了——很久！”
“哎！”Eduardo有点不好意思，“那都是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瞎画的……你们别——”
“看您这句话说得，”CFO说，“咱们这个行当的所有人，甚至这谷里的所有人，能穿衣吃饭、买车买房、讨老婆养孩子，还不就是靠着世界上有人年轻不懂事，非要喜欢真实世界里不存在的东西吗？”
CEO：“退一万步说，我们这个国家，本来就是个年轻不懂事的国家。”
CFO：“天佑美利坚！”
“天佑美利坚。”Eduardo一边看着他们各自签下合同，一边跟了一句。
Eduardo刚想到，幸亏这两个人关注自己是在DeviantArt，不是Ficbook或LJ。不然，多半会问自己——
“哎，话说，你家MZ怎么最近一年都没有更新过啊？”CEO放下笔问，“我女朋友现在还在等着看呢！”
他身边的CFO瞪了他一眼。
“干什么？”CEO说，“他们肯定还有联系好吗？要是有个人为了我从X战警BG配对而改画超蝙，日后他就是偷了我的头生子去卖钱，我也不会跟他绝交的！”
2006年夏天，Christy Lee也终于毕业了。她找到的工作也在好莱坞，Eduardo和她吃了次饭。
官司的事情过去之后，两个人就没什么联系了。
“为Mark的事，我很遗憾，”饭桌上她说，“假如我当时多仔细看看你的稿子……”
“不是你的错。我去了LA以后，画的稿子都不归你负责了。”
“我知道啊。”她叹了口气，“只是我真的觉得……”
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什么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我想过追你。”最终Christy说，“最开始在网上看到你的画的时候，还有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都想过。你是我喜欢的型。”
“其实我感觉到了，”Eduardo笑了，“你要是说，我会答应的。”
Christy也笑了：“你这种人，喜欢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还要等着别人告诉你。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啊。”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追你吗？”
Eduardo诚实地摇了摇头。
“第一次，是因为看到你给MZ画的画。第二次，是因为看到你在Mark身边时的样子。你是个善良，友好，迷人的人。可是，你也从来没有像看他那样看过任何一个别人。”
Eduardo以为自己再听到那个名字时又会痛一次。他也的确痛了。可是几秒钟过去之后，他却意识到，在心里某处，他也希望这痛能继续下去。即便会痛，他也希望能再跟那个人产生一点关系。哪怕只是听到那个名字。
“无论你怎么说，我总觉得官司的事归根结底是因我开始的，”Christy有些不安地继续说，“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挽回……”
无论在哪里，想追Eduardo的女孩子都不会少。他也一直断断续续地跟人约着会。2006年的平安夜，他跟他当时的女朋友待在家里。作为犹太人，他不过圣诞，那个姑娘也就陪他度过一个普通的夜晚。两个人一起做了晚饭，然后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是圣诞特别新闻播报，跟着是喜剧的圣诞特别篇，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调着台，夜渐渐深了。Eduardo起身去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回到客厅的时候，电视被调到了某个台的深夜剧场。
他刚想感叹一下，可算有个台不在播“节日特别节目”了，就发现屏幕上在播的是《魔戒》。
那是《魔戒》的第三部。《王者归来》。此刻魔戒已经焚毁，人皇已经登基，霍比特人们回到故乡把一路历险写成诗篇，然后送年迈的Bilbo到达西海的港口。穿上了白袍的甘道夫回头看着Frodo。持戒人受的重伤太多，他不得不随精灵和巫师一同西渡了。而Sam难以置信地说：“你不能走啊。”
“Eduardo，”他听到身边的姑娘紧张地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Eduardo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眼睛大概在看着电视屏幕，可是完全不知道屏幕上是什么画面。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说不出在想着什么。唯一清楚的事是他心脏里感觉酸涩，好像这辈子从没觉得这么委屈，即便被最好的朋友告的时候也没有过。他突然发现，他曾经拥有过一整个世界，可那个世界已经被弄丢了。
他看到自己的衣服上出现了几块深色的痕迹。像被沾了水。于是他慢慢蹲下身，拿手挡住了脸。
他也不知道他那么蹲了有多久。等他能正常呼吸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电视上在播放很长的广告节目。女人已经默默离开了，并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想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Eduardo把电视关了，拿起手机，打开拨号，又关上了；打开短信，也关上了；打开邮箱，发现新的邮箱里已经没有Mark的邮件了。他登入旧的邮箱地址，发现新信息大多是Ficbook发来的提醒，邮箱提醒的功能他没有取消过。他关注的柯克兰三人里，谁有新动态，网站都会给他提醒。
他一条一条地读了他们在Ficbook上的后来。Dustin还勤勤恳恳地剪Fanvid。Chris向粉丝保证他会试着催MZ更新。而MZ确实是一直没有更新，也没有给他发过私信。
也许Mark会用以前在LJ上的小号。他固然不会再在LJ更新，可有什么知道不合适说的话，他说不定会在那里写的。Eduardo在LJ上也有一个只用来关注和私信的小号。可是打开了LJ以后，他的浏览器填充了默认的用户名，直接登上了Kirkland4的号。
他本来想直接跳到搜索页去找“Zuckenit”。然而在那之前他突然发现，Ficmash里只有作者可见的博文好像变多了一条。
新增的那条没有标题。
他点了进去。
内容只有三句话。
“写什么都想起你。”
“没了你，好像什么都不是真的了。”
“对不起。”
他看着那三行字愣了很久，像要把那三行字从屏幕里看出来似的。
这条内容的发布日期正是2006年12月24日。10:30。三个小时以前。
2006年12月24日，剑桥市。Dustin试图拉Mark去AEPi的聚会和其他不过圣诞节的人热闹热闹。然而Mark不知为什么那天特别抗拒出门。他看见Dustin跟一个妹子看对上了眼，就赶紧抓住机会逃回了他们租的房子里。
还不到十点。他拿出啤酒起开了，坐在沙发里切换电视频道。一瓶酒快喝完的时候，电视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熟悉的画面。PeterJackson，《魔戒》，《王者归来》。
因为酒精的缘故，以及《魔戒》的配乐太煽情，他迷迷糊糊一时冲动在网上写了什么。第二天早上在沙发上握着手机醒来的时候，他先是为Dustin还没回来而松了口气，之后就想起来他又酒后发po了。
鉴于上一次发生这种事，后果很严重，他赶紧弹起来检查自己都发了什么。
他先是打开Ficbook。MZ的账号没有更新。评论区也一如平常，只是粉丝的日常互黑而已。
浏览记录告诉他，昨晚他登录过LJ。他点开那个页面，发现所幸自己还记得设置“仅作者可见”。他松了口气，刚想在任何人发现之前把那条无标题文字删掉，就发现Ficmash里最新的内容已经不是这一条了。
最新的一篇博文就出现在他发完这条文字的三个多小时以后。同样没有标题，同样是仅作者可见。
Mark一下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想关掉这个页面。但这对于抹去已经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卵用。他深呼吸了几次，但这对于稳住他陡升的心跳也没有什么卵用。而他的漫威粉前女友对他的鞭策还言犹在耳。
不要逃避了。
Mark点开了那条博文。
博文的内容是一张图。那张图很简单，只有两个火柴人。
他们互相拥抱着。
12.
2007年5月，Ficbook的法律基金和日常维护基金又进行了一次募款。
随着用户群的扩大，每次募款的持续时间都会比之前的短。有些用户看上去很有钱。就连毕了业就进Google得到内部孵化的Dustin偶尔都会被某些神秘的有钱人用户挤出捐助名单前三位。但是Mark永远稳坐第一。Dustin用小号在MZ发布的管理信息下面愤愤不平地说他一定是监视了捐款数，才每次恰好排到第一。
MZ看得出来哪个是他小号。但他从来没有回复过。只是在见到Dustin的时候冷漠地冲他“呵呵”一下。
然而2006年这一次募款，MZ在捐款开放的同时就捐了两个基金募款总额的各51%。
捐款结束，捐助人名单一公布出来，版面当场就炸了，场面几乎比当年MZ在LJ开“有求必应”点梗的时候还要火爆一些。新粉、老粉、亲妈粉、路人粉、黑粉和吃瓜群众一致表示：最近MZ有点不太一样啊！
首先，壕之气质又上新台阶。其次，细心的用户们发现最近网站的更新都比以前更频繁了一些，而且更新的都是一些很难做的功能。
这说明MZ太太他不仅有钱了，而且比以前更有闲了。
一般来说，即便是文理双全、英明神武如MZ大神，要同时实现“更有钱”和“更有闲”这两个变化，也是很不容易的。
可能的途径并不多。
于是没讨论几个回合，粉丝们就在讨论区排起了队形。
“MZ！你是不是嫁了个土豪？”
“MZ！你是不是嫁了个土豪？？”
“MZ！你是不是嫁了个土豪？？？”
MZ从来不回复管理po底下的留言。然而仿佛在回应一样，6月在发完了更新信息和投诉处理总结以后，MZ的账号上破天荒的发了张图片。
那是一张在海边拍的照片。蓝天碧海，白色的沙滩上空空荡荡的，离拍照者较近的地方正欢脱地奔跑着一只状如拖把的白色长毛狗。而在靠近海边的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照片的评论区又炸了起来。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
“海边！这是加州的海边！MZ你果然嫁了个土豪是吗？！”
“人这么少！这是私人海滩！MZ你果然嫁了个土豪是吗？！”
“这么难看的狗！品味如此独特！MZ你果然嫁了个土豪是吗？！”
“楼上的这狗怎么难看了？明明丑萌丑萌的！各位！没有人注意右边那个背影吗？那个背影是不是土豪本人！MZ你果然嫁了个土豪是吗？！”
“楼上！我刚刚写了个分析脚本！按匈牙利牧羊犬尺寸和到镜头距离的比例尺计算，右侧的背影身高5英尺10英寸，男性，上身的衬衫应该是阿玛尼今年新款无误，如果这个不是刚嫁了个土豪的MZ，应该就是土豪本人！MZ！你果然嫁了个土豪！”
“感谢楼上技术帝！”
“感谢楼上技术帝+1！”
“感谢楼上技术帝+2！”
“感谢楼上技术帝+3！”
“谢谢大家赞扬，MZ大神在此我哪敢说什么技术帝QAQ看着大家聊得如此开心，感觉现在站里的人已经没人记得飓风太太了吧。我知道MZ不会回复我哒，不过还是想喊一句：MZ！嫁了土豪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你家失踪人口Hurricane吗！”
之后的评论版大概沉默了一刻。下一条回复出现在整整两分钟之后。
“摸摸技术帝。这里是Ficmash过来的老粉。实在没想到飓风一走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可能是生活太忙了吧……”
“我是Hurricane的粉。因为飓风的图开始看MZ的文，从DA跟到LJ去的。我想说以前飓风太太也有过修罗场的日子，每次更新都是后半夜，可是从来没有不声不响地失踪过这么久。我总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是当年的Kirkland4没有一个回答过。我还希望是他们为了飓风的现实身份不愿意跟我们粉丝说吧。如果说他们也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相信爱了。”
“回楼上，我感觉隔壁D神是知道的，可是没办法说QAQ”
“我是MZ从FanFiction跟过来的老粉！当年明明是MZ跟飓风最好了，可是现在Chris大大和Dustin小天使都多少提过飓风，只有MZ一次都没有说过……”
“楼上们，我可以说，作为一个曾经的Hurricane/MZ CP粉，我从上个月哭到现在，现在看到你们评论已经哭瞎了吗？”
“楼上不是一个人。”
“楼上不是一个人+1”
“楼上不是一个人+2”
“别哭啊！喂！话说这里也没有人见过飓风的真人对吧？现在MZ只是发了一个人的照片，你们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飓风呢！”
“……有点心疼楼上。”
“……楼上，我们CP粉虽然苦，但也不能这么妄想……”
“我飓风太太要是土豪当年绝对不用熬到后半夜摸鱼QAQ”
“我飓风太太要是土豪当年MZ打官司绝对不用倾家荡产QAQ”
“我飓风太太要是土豪……MZ他早就嫁给土豪了，哪用等到今天啊QQQAQQQ”
2007年6月，洛杉矶，一栋靠海的房子。
Dustin看着电脑屏幕，发现自己用小号发的拨乱反正之语居然被一致认为是自欺欺人、痴心妄想，不禁目瞪口呆。
“靠！”他抬起头，“这是什么世道！说句真话反而没人听了吗？”
Mark躺在沙发上打字，听见他说话，把眼神从屏幕上抬起来看了Dustin一眼：“呵呵。”
他家长得像拖把的狗决定趴在两个人之间。Mark打着字把脚放到了狗的肚子上。
“你就不能行行好，告诉他们你跟他们飓风太太在一起了？”
“他还没跟家里出柜。”
“那Eduardo出现一下也行啊？他怎么一直都不画画了？”
“因为他只给我画配图，而我一直没写。”
“那你怎么一直不写？”
“我写了。发在小号上。开了新坑。我爬墙了。你听说过《冰与火之歌》吗？”
“……”Dustin惊讶道，“你弃坑了？原来的坑你都不填了？！”
Mark停下打字，看了Dustin一眼：“……谈了恋爱以后，觉得以前写的都不太对。”
Dustin苦着脸，刚要说什么，门忽然开了。Eduardo脱下西装外套走进房间：“嘿Dustin！”
Dustin招呼了一声：“Wardo！”站起身来。狗从沙发上跳下去，扑到Eduardo腿边摇尾巴。Eduardo挂好了衣服，蹲下揉了揉狗，一边抬起头问Dustin：“开车是不是很累？路上还好走吗？”
“高速上车可多啦，都是从北边来LA度假的人！”
“你们湾区天气不是也很好吗？”
“草总是隔壁的绿，谁知道呢？”
“Mark！”Eduardo站起身往厅里走，“你今天从早上在这儿躺下开始有没有离开过这张沙发？”
Mark盯着屏幕，眼睛抬也不抬：“我给Dustin开过门。”
Eduardo：“也就是说你一共走过20米！”
Mark：“你房子这么大，至少有30米。”
Eduardo：“狗呢？狗你也没遛，对不对？”
Mark：“Dustin跟它玩了三个小时跳舞毯。哦对了，跳舞毯现在坏了，可能它碰巧没法承受一个童心未泯的成年人和一只ADHD的成年狗。”
Eduardo：“你也不去阻止一下的？”
Mark：“我为什么要阻止？我损失了一张属于你前女友的跳舞毯，换来既不用遛狗，也不用遛Dustin，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一旁的Dustin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以后不反驳Ficbook上他的粉丝了。”
Eduardo回头问Dustin：“他粉丝怎么了？”
Dustin：“他的粉丝在他的管理po底下刷版，说他去加州嫁了个土豪，过上了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骄奢淫逸、挥金如土的生活，更新都是拍狗，从来也不知道填填坑。”
Mark看了Dustin一眼：“我哪里挥金如土了，我给Ficbook的钱没让Wardo出过。”
Eduardo：“他是不怎么花钱，也就是穿衣吃饭。”
Mark：“饭都是你逼着我吃的。”
Eduardo：“饭都是我求着你吃的！”
Mark：“哦，你那也算求人的态度。”
Eduardo：“那我用求人的态度劝你换两身上点档次的衣服买，你也没有听啊。”
Mark：“我就是不明白你怎么想的，阿迪达斯怎么不是国际品牌了？”
Eduardo被Mark说得笑了起来，摇摇头对Dustin说：“你看看这个人，哪有一点嫁土豪该有的自觉。”
Dustin故作严肃地拉住Eduardo：“飓风太太，我这个人一向特别有自觉，你作为一位青年土豪，要不要考虑——”
Mark猛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可是还没等他起身，狗就从门口扑到Dustin面前冲他汪汪叫了起来。
“嘿！”Dustin非常委屈地对狗说，“伙计，我们下午不是处得很好的吗！”
Eduardo大笑着拍拍Dustin的肩：“它呀，明明Mark既懒得遛它也不记得喂它，它就是对Mark忠心赤胆。你知道吗，Mark第一次给它洗澡的时候跟它在浴缸里打起来了，字面意义上的……哎，一会儿再慢慢跟你说这些事吧，咱们晚饭吃什么？”
几分钟后，Eduardo在客厅另一边打电话跟餐馆订位。Dustin坐到沙发上去。Mark把腿蜷起来，稍微坐直了一点。
“别写了，”Dustin说，“你也不怕我看到？”
Mark笑了笑，把电脑开着放到茶几上：“你看就看。反正是给别人写的。”
“啧啧啧，”Dustin摇摇头，“你为了给Ficbook贴钱也太辛苦了吧？”
“我也觉得这个思路不太对。”
“你有什么思路？”
“我应该自己建个公司。Ficbook会一直需要钱的。我得找个不用我太累又能一直有钱领的办法。”
“你要创业，我辞职过来陪你！”Dustin说，“你想到要做什么了吗？”
“我前几天在想咱们过去的事。我，你，Wardo，Chris，合作那么顺利，可是能在哈佛遇见只是因为巧合。如果不是一些特殊的事件，也许我们毕了业都不会知道彼此之间还有这样的共同点。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让人们能在网络上就先了解到他们身边的人，或许有可能让他们的生活更有意思一点。”
“我觉得很好！”Dustin盯着Mark，“你简直是个天才！我现在就想辞职！”
“不要辞职。你总觉得我是天才。这只是个概念。它甚至还没有名字呢。”
“这基本上就是Ficbook的真实版。去掉同人的部分。”Dustin说，“不如叫……Filebook？”
“Filebook？”Mark皱着眉头，“认真的？这也太难听了。还不如叫……Facebook。”
-END-
